历史回响 薪火相承 ——记山西省朔州市平鲁区阻虎乡阻堡村
在山西省朔州市平鲁区阻虎乡,阻堡村静静地矗立着。阻堡村是一部“活”的历史教科书,它的每一寸土地都渗透着跨越数百年的历史痕迹。从明代抵御外敌的“灭胡堡”,到如今承载着村民日常生产生活的村落,阻堡村不仅镌刻着明朝军事文化的铁血印记,是一部明代北方边防的军事史诗;更凝练着黄土高原的生态智慧,凝聚着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生存经验,是我国乡村在时代浪潮中守护文化根脉的生动缩影。二者交织构成阻堡村独特的历史价值,也正是这份厚重的文化血脉,激励着阻堡村人在时代发展中续写属于自己的崭新篇章。
历史印记:金戈铁马的边陲岁月
阻堡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中后期那段动荡的边陲岁月。
明嘉靖年间,北方边境动荡不宁,蒙古鞑靼部屡次率部南下侵扰。面对外患,作为九边重镇之一的大同镇(明代称谓),肩负着至关重要的防御重任。在这一背景下,朝廷下令修筑了一系列军事要塞,灭胡堡便是其中极具战略意义的城堡。这座城堡不仅被列入明朝大同镇七十二座城堡名录,更因其特殊地位,被归入具有战略威慑作用的“灭胡九堡”之列。根据确切的史料记载,灭胡堡的修建始于嘉靖二十三年(1544)。堡门上方镶嵌有著名的“灭胡”石匾(隆庆六年刻制,由操守指挥李继勋书立),不仅是“灭胡堡”这一名称的直观标识,更成为灭胡堡这座军事要塞历史职能与戍边背景的直接见证。
万历元年(1573),这座重要的军事要塞进行了大规模改建,堡墙由原先的夯土结构全面升级为坚固的砖石包砌。据史料记载,改建后的灭胡堡规制严谨,防御体系完备,堡墙周长达到750米,高度达16米。灭胡堡设有一东门,门外设有瓮城,瓮城开南门,形成易守难攻之势。堡内军事配置相当可观,最初设有操守官,万历十四年(1586),灭胡堡设统领一职,率领539名官军,配备20匹战马,负责防守边墙防线。这段防线上分布着27座边墩和7座火路墩,构成了完善的预警系统。堡内设施齐全,建有军营、马铺,并开辟一处小市场,在发挥军事功能的同时,也有效促进了边境地区的经济交流。

阻堡村一景
从地理位置和军事战略的角度来看,灭胡堡的战略地位至关重要。灭胡堡位于井坪镇与阻虎乡交界处,边外是抵御蒙古骑兵南下的前沿要冲。这座古堡所处的环境独具特色,堡城四周地势开阔平坦,极目望去,一览无余,而远处则是由南向北依次排列的连绵山峦,形成了远山环抱、近地开阔的独特地势格局。这种特殊的地形条件,一方面,为守军提供了极佳的防御视野和布防空间,另一方面,也让来犯敌军失去了天然的隐蔽屏障,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敌军的突袭优势。作为明代重要的前线军事要塞,灭胡堡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历经无数次攻防战事,却依然保存至今。这不仅充分印证了其防御体系的坚固与完备,更彰显出古人在选址筑城时的卓越智慧。

阻堡村灭胡堡遗址
清朝时期,天下安定,边境战事平息,灭胡堡作为军事要塞的战略地位日渐衰落。朝廷逐步裁减驻守兵力,削减军费开支,这座曾经戒备森严的军事堡垒悄然开始转型。在此过程中,堡内军民杂居的现象日益普遍,军事设施与民居建筑相互交融,标志着灭胡堡正经历从“军堡”向“民堡”的历史性转变。村民们纷纷在堡墙内修建房屋,开垦土地,原先的烽火台、箭楼等军事设施或被拆除改建,或被民居包围,军事痕迹逐渐被日常生活场景所取代。“灭胡堡”也逐渐更名为“阻堡村”,这不仅是一个简单的称谓变化,它象征着这座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军事据点,彻底转型为承载村民繁衍生息的普通乡村聚落。
建筑布局:阻堡村的历史密码
阻堡村隐藏着独属于自己的历史密码。那些斑驳石墙上,每一道裂痕里都镶嵌着时光的印记;那些古旧门楼里,每一个斑驳印记都是岁月磨砺的沧桑。尤其是村口那一方历经数百年风雨洗礼的“阻堡堡址”青石石碑,在数百年风雨里伫立成永恒。石面被时光浸得温润,碑上镌刻的字迹虽已模糊却依稀可辨,它不仅是这段历史记忆的“见证者”,更是牵系过去与现在的精神纽带,将祖辈的故事、村落的文脉,悄悄融进每一缕掠过的风里,代代相传。
作为山西省人民政府正式公布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标志物,“阻堡堡址”石碑不仅精确标注了这座明代军事堡垒的具体地理位置,更以其庄重的碑文铭记着晋北长城沿线那段烽火连天的历史记忆。这块石碑的设立绝非偶然,其背后蕴含着“阻堡堡址”独特且不可替代的历史文化价值。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正值全国文物普查工作深入开展的关键阶段,晋北地区明长城沿线的军事堡寨因其完整保存了明代军事防御体系的建筑特征和历史信息而备受关注。其中,“阻堡堡址”以其确凿的始建年代记载、翔实的历史文献佐证,以及作为明代“灭胡九堡”防御体系中的重要遗址,成为专家学者研究明代汉蒙民族关系演变和长城军事防御体系构建的珍贵实物标本。这座历经沧桑的军事遗址,见证了明代边防将士保家卫国的英勇事迹,也为后人了解古代军事建筑艺术提供了重要参考。

阻堡村“阻堡堡址”石碑
除了“阻堡堡址”石碑所镌刻的历史记忆之外,阻堡村内那些零散分布的石刻文物,更从细微之处生动展现了明代边塞地区的多元文化图景。在灭胡堡原址的东门瓮城门上,镶嵌着一块明代石匾,匾额正中横刻“款塞”两字,笔锋遒劲有力,上面还清晰镌刻着“隆庆六年(1572)”的纪年,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这块石匾整体保存完好,宽达114厘米,高58厘米,四周装饰着精美的线刻卷草纹样,纹饰流畅细腻,工艺精湛。“款塞”一词在古代指少数民族前来通好、归附或臣服,这块石匾是明代边塞地区与北方游牧民族和平交流的有力见证,为研究明代边塞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提供了珍贵的参考资料。
此外,还有一块具有重要历史价值的明代石碑——明万历三十三年(1605)所立的《北岳神庙碣》,镶嵌在村南堡门外的照壁上。这块保存完好的石碑不仅是珍贵的文物遗存,更是研究明代军事防御体系与民间信仰的宝贵实物资料。碣文详细记录了当时的守备田中硕主持修建北岳神庙的全过程,包括选址缘由、修建始末等具体细节。这些文字记载,为我们深入洞悉明代戍边将士的精神信仰体系、考辨军事防御的相关组织运作提供了难得的史料支撑。该石碑的存在,不仅丰富了古堡的历史文化内涵,也为研究明代边塞地区的军事、宗教与社会生活提供了珍贵的实物佐证。

阻堡村的古朴寺庙
漫步于古朴幽静的阻堡村,沿着蜿蜒的石板小路缓缓前行,映入眼帘的是马王庙、玉皇庙等古刹。保存完好的马王庙巍然矗立,朱红的门柱虽已褪色,却依旧透出庄重之气;不远处,玉皇庙飞檐翘角,精美的砖雕与木刻无声诉说着往昔的繁华。阻堡村的每一处遗迹都如同精心保存的时光切片,从斑驳的砖墙到褪色的彩绘,从残缺的石碑到古朴的院落,这些历史的碎片相互交织、辉映,共同勾勒出一幅层次丰富、韵味悠长的历史画卷。
这些实物遗存不仅是过往岁月的忠实见证,更是先民智慧的结晶。它们以独特的建筑语言和艺术形式,共同构筑了阻堡村独特而深厚的文化底蕴。正是这份穿越时空的文化魅力,吸引着无数游人、学者慕名而来,在青砖黛瓦间驻足凝望,于古树庭院中徘徊沉思,静静聆听这些古老建筑无声却动人的历史讲述。
薪火不熄:古堡村落的当代回响
阻堡村的变迁,正是我国乡村发展历程的生动缩影。回顾往昔,由于受交通条件、自然环境及经济模式等因素的影响,年轻人或外出务工,或举家迁往县城,造成村内人口空心化,留在村里的,多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与稚气未脱的孩子。这种空心化不仅是人数的减少,更是村落活力的消失。
阻堡村的珍贵之处,便是其承载历史的物质遗存,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很多物质遗存,包括那座矗立数百年的“灭胡堡”,都在经历风雨侵蚀与人为破坏的双重打击后,失去了完整面貌。那些曾经坚固的堡墙不断被拆解,拆下的青砖灰石或被用来修建村民自家的院落房屋,或被用于搭建村里的戏台广场,甚至被用来建造村内的公共设施。如今,当我们漫步村中,只能看到灭胡堡原址几段孤零零的断壁残垣,这些斑驳陆离的墙体,早已被岁月烙印上深深的痕迹。砖缝间,顽强生长的野草在风中摇曳,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座古堡昔日的辉煌。这些仅存的遗迹,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默默伫立在村头巷尾,见证着村庄的变迁,也目睹着传统与现代的碰撞。
然而,在时代发展的浪潮中,阻堡村在传统与现代的平衡中找到新的生命力,开启了对自身文化价值的重新审视与深度发掘。阻堡村将隆庆、万历年间遗存的石匾、碑刻等保护起来,并挖掘其背后的文化内涵,让乡村的记忆有了可触摸的载体;村里的老人们自发集结起来,向孩子们讲述“灭胡堡”的历史渊源和沧桑过往;许多在外务工的年轻人,近年来也纷纷选择返乡,利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发展养殖业、种植小杂粮,并着手挖掘“历史记忆”,将古堡文化与乡村旅游相结合,办民宿、做直播,希望能让更多人知道阻堡村的故事。
“咱们村真是越来越好了!”村中老人望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景象,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他缓缓说道:“记得我小时候,村里都是泥巴路,一到下雨天就寸步难行。如今可是大变样喽!”
那个曾经略显陈旧、设施简陋的阻堡村如今已焕然一新。村内主干道宽阔笔直,两侧新安装的路灯整齐划一,行道树郁郁葱葱,形成了一道绿色长廊,村民的生活品质实现了质的飞跃。

阻堡村村口标识
尤为可贵的是,在发展建设过程中,村中留存的古建筑和遗迹得到了精心保护,那些斑驳的墙体、古朴的雕花门窗、沧桑的石板路都被完好保留。修缮团队采用传统工艺和材料,让这些历史建筑既保持了原有的风貌,又焕发出新的生机。村中的古建筑在现代化元素的映衬下,非但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而更加凸显出其独特的历史韵味和文化价值。
这一系列改造,不仅实实在在提升了村民的生活幸福感与归属感,更为远道而来的游客搭建了完善且友好的体验平台,既让大家能便捷地感受乡村新貌,也能沉浸式触摸古村落的历史温度,真正实现了“旧韵”与“新颜”的和谐共生。
漫步阻堡村,远眺长城墩台,仿佛能看到当年的烽烟,听到往昔的号角,那激昂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回荡在这片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土地上。阻堡村不仅承载着明朝的军事文化、黄土高原的生态智慧、村民的家国情怀,更在新时代的浪潮中探寻自身定位,将古老文化与现代元素巧妙融合,将流淌在街巷、院落间的农耕文化和手工艺文化转化为经济优势,奋力向前迈进。
终审:魏文源
监审:王莉娟
编校:赵彩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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